她们刚回到城堡内的房间，就听见了敲门声和门外的询问声。
“请问有人在么？”侍女的声音努力穿透了房门，传入房间。
“有，抱歉之前在换衣服。”梅涅瑟丝把手中拎的大包扔在床上，快步上前打开门，她换上了深蓝色丝绸长裙，裙边用银线勾勒出了类似于藤蔓、还有白鸽的图案，右胸口还缝有一朵淡蓝色、丝绒制成的绣球花，“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侍女穿着十分普通的麻布衣物，单纯看颜色就能明白已经很久没换了，再加上被各种污垢覆盖的脸庞，两人的外貌自然是无法比较的。
还未看见开门者的相貌，光是见到衣服就让侍女低下了头颅，她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音量，说道：“晚宴就要开始了，我来带领您前往会场。”
“好的，麻烦你了。”梅涅瑟丝将另一只手上的小提包递给身后穿回了那件淡灰色长袍的艾博纳，在她们回来之前她特意叮嘱他要换上这件衣服。“记着，宴会上见到的人都不会是好人，你就穿的普通点，跟在我身后就可以了。如果有人问话的话，全部让我来回答就可以。”这是她的原话。
三人沿着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下到宴会厅，一路上艾博纳一直在盯着前面两人的脚部。侍女和梅涅瑟丝穿的都是当时比较流行的高跟鞋，然而两者之间的区别也很大：侍女的是比较常见而廉价的木质高跟鞋，与其说是高跟鞋，倒不如说是厚底鞋，鞋底比他穿的布鞋要厚上三四根手指的宽度，因为鞋底过厚，她走的速度并不快；梅涅瑟丝的高跟鞋则是将脚跟处的鞋跟垫高了大约一存，鞋子和她的长裙一样是蓝色的，从侧后方看，能看见仅仅包住脚尖的鞋帮上也装饰着淡蓝色、比胸口花朵要小一些的绣球花。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花朵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溢出来，看上去是金色的粉末，又像是银色的飞蛾磷粉，或者说是转瞬即逝的火花也可以。因为看见了这样奇特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
“是看见什么了？”梅涅瑟丝放慢了脚步，稍微拉开了和侍女之间的距离，用她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问道。
“老师，那花……”艾博纳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绣球花，一种有毒的花，不过也能用在魔药里面，你学的镇定剂里面就有这种花的叶子。”
“那，刚刚那个像粉一样的……”艾博纳再看一眼梅涅瑟丝的鞋，却以不见先前的粉末。
“你看见了啊，那个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保险措施而已。”梅涅瑟丝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即使宴会没有发生什么幺蛾子的话，后面的展示会估计也不会有多太平，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诶？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有点复杂，现在就不解释了。应该快到了，牵住我的手，别走丢了。”
艾博纳也没有多问，顺从地抓住梅涅瑟丝的左手。两手相握时，一丝异样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一枚嵌有青金石的戒指正戴在她的左手大拇指上。
【会场】
宴会的会场比想象中要大上许多，而且装潢和之前的房间显然不是一个等级。
光是会场的面积，就足以让两队运动员在里面痛痛快快地踢一场足球赛，或是像古罗马一样举办斗兽比赛。照明用的是悬挂在场地正中央的大型水晶吊灯还有镶嵌在墙壁上的水晶块，就连地砖也特意布置了几圈发光的水晶砖，将整个会场照射成了一个没有一丝阴影的光之国度。
“嚯，简直就是回光返照。”梅涅瑟丝走进会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回光返照？”
“简单来说，就是在快死的时候突然又活蹦乱跳，蹦跶几下后又死了的过程。”梅涅瑟丝走到带着他走到设置在会场前部的餐桌前，一边挑选食物一边解释，“明明他们都已经快没钱了，不好好研究就算了，还在这上面铺张浪费，如果不是找到了愿意替他们付账的冤大头，那就是想在彻底坠落前再向上飞一段距离。”
“对了，老师。你们研究的目的是啥？”艾博纳接过梅涅瑟丝递给他的已经切好的烤肉，提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你是为什么想学魔法？”梅涅瑟丝将一小块蛋糕放在了碟子里，托着碟子，用银叉把蛋糕用叉边分成两半，以问句回应了他的问题后将一半的蛋糕放入口中。
“啊？因为……好奇，吧？”被反问后先是一愣，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才给出了这么一个自己都有些怀疑的答案。
“没错，就是好奇。因为对世间的一切感到好奇，所以想要知道不同的行为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对这些事物开展了研究——不过后面就因为关注的重点偏移，研究的方向也转向各个领域了。”梅涅瑟丝点点头，将另一半蛋糕放进嘴里。
蛋糕的甜味在嘴里慢慢融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蛋糕做的要比卡娑那里的口感更佳松软，奶油量也更多，简直是奢侈到了极点。就从这些餐点来看，再结合之前收到的邀请函上的内容，很有可能是他们已经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等先前蛋糕的回味慢慢散掉，梅涅瑟丝才继续说道：“换句话说，就是求知心旺盛，所以会进行不同的研究；所谓的魔法也只不过是一种称呼方式而已，归根结底都是在试图了解这个世界。如果我没记错，他们的研究方向应该是以吸血鬼的传说为基准的来着。”
“吸血鬼？”艾博纳对这个词汇有印象，之前出行时就提到过这个研究会和吸血鬼有关，但是它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尚且还不清楚。
“就是靠吸别人血维生的、不老不死的怪物。”梅涅瑟丝一边挑选着餐点，一边解释，从她挑选餐点的仪态来看，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这一类传说一开始就是从这里，瓦拉几亚公国，传开来的。据说，曾经统治这里的大公就是嗜血狂暴的吸血鬼，特别喜欢把人的尸体穿在尖刺上，用来维护国内的秩序和威慑外国的敌对势力。”
她用手中的叉子，狠狠地叉进切下的肉中，将叉子举至面前，盯着上面的肉出神。某种意义上，自己这样的行为和那位大公并无区别：都是将尸体穿刺于叉上。
“不过他死了应该也快五十年了，刚刚说的都是后人杜撰的内容，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梅涅瑟丝把肉放入口中，用这种方式堵住自己的嘴。
“话说，老师，那位大公叫什么啊？”
魔女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双眼直愣愣地眨了几下，再抬头看向头顶的水晶吊灯，苦想了一阵子。
“忘记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罢。”咽下食物后，她这么回复道。
“他可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啊，Doamnă（女士），在这里说出这种话，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个词么。”身后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
“这个词当然听过，不过很遗憾，对我而言，这个人就是不重要的。”梅涅瑟丝慢慢转身，看向那个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在旁听的男人，从很久以前她就特别讨厌这类耳朵特别长的人，“阁下难道不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在古代的东方是要被切下双耳的么？”
“抱歉，我本无意偷听，只是想纠正一下你……您的看法，大公对我们家族而言，说是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捍卫名誉的人也不为过。”来人身着深红色的礼服，一小撮八字胡随着他嘴唇的开闭上下抖动着，眼神中透露出的威严很容易看出他应该是属于领导者这一类人物。那双眼睛看见了梅涅瑟丝端着餐盘的左手拇指上的戒指，将你这个词汇换成了您。
“既然如此，就之前的发言，我向你们家族道歉。”既然对方已经对方才偷听的事情表示歉意，她也应当为之前的不当言辞负责。
“感谢理解。”对方略微颔首表示接受，“不知这些餐点是否合您胃口？”
“十分美味。”梅涅瑟丝点点头，将先前“回光返照”的说辞收在心里，就连艾博纳也知趣地没有提这句话。既然对方都问出了这种话，显然他应该是属于这次研究会的主办方，甚至很有可能是这座城堡的拥有者，若是把之前说的话再说出来，这就太不解风情了。
“我叫卓库勒·凡姆派尔，是这次研究会的举办人，同时也是拥有这座城堡的家族的领导。希望稍后的展示会能够让你改变之前对大公的错误看法。您该怎么称呼？”
“梅涅瑟丝。”她礼节性地接了一句，“期待今晚的展示会。”
“放心，此次展示必会让您瞠目结舌。”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在听卓库勒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牙齿紧紧地嵌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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